北京四合院是老北京的主要建筑形式,是中國傳統(tǒng)居住建筑的典范。北京四合院的建筑裝飾具有極高的藝術(shù)價值和觀賞價值,它反映出中國傳統(tǒng)民居建筑藝術(shù)的成就。在北京四合院的建筑裝飾中木雕裝飾得到廣泛的應用,從而推動了木雕物件與建筑裝飾的緊密結(jié)合,并在雕飾風格與技藝上達到高度的和諧統(tǒng)一。
木雕應用于傳統(tǒng)建筑的歷史,可追溯到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時代晚期,在商代已出現(xiàn)了包括木雕在內(nèi)的“六工”。據(jù)《周禮-考工記》“梓人”篇載:“凡 攻木之工有七:“輪、輿、弓、廬、匠、車、梓。”梓為梓人,專做小木作工藝,包括雕刻。戰(zhàn)國時期,“丹楹刻俑”已成為宮廷建筑的常規(guī)做法。
南北朝時期有關(guān)木雕的記載更為具體詳盡。隋唐以后,雕刻已成為制度記載于《營造法式》中,并將“雕飾”制度按形式分為四種,即混作、雕插寫生 華、起突卷葉華、剔地洼葉華,按當今的雕法即為圓雕、線雕、隱雕、剔雕、透雕,明清時期又出現(xiàn)了貼雕、嵌雕等雕刻工藝,使木雕技術(shù)得到進一步發(fā)展。
從北京四合院的建筑木雕來看,它主要包括建筑的梁架構(gòu)件,外檐與室內(nèi)等部分裝飾裝修,其中外檐部分主要包括各式門窗、欄桿、掛落等;室內(nèi)部分主要包括分隔空間的紗隔和花罩,以及形式多樣、雕工精美的室內(nèi)陳設(shè)家具。由此可見,建筑木雕裝飾是木雕裝飾與建筑構(gòu)架、構(gòu)件的有機結(jié)合,并利用其木制材料進行雕飾加工,豐富 建筑空間形象而形成的雕飾門類,是建筑內(nèi)外環(huán)境裝飾中的一種重要裝飾形式與裝修處理手法,是一個由民族世代相傳,長期積累下來的文化成果。
木雕裝飾部位和雕刻題材
(一)宅門的雕刻:門簪、雀替、門聯(lián) 門簪位于門口上方,用以鎖合中檻和聯(lián)楹,其朝外一面作成圓形、方形、典線多邊形等斷面,朝外看面加上木雕花飾。其尾部是一長榫,穿透中檻及聯(lián)楹,伸出頭,插上木榫使聯(lián)楹及中檻緊密固定。門簪的形式多種多樣,大的門用四顆門簪,小門用兩顆門簪。門簪正面雕刻題材有四季花卉--牡丹(春)、荷花 (夏)、菊花(秋)、梅花(冬),象征四季富庶;有吉祥文字--團壽字、“福”字或“吉祥”、“平安”等吉祥祝辭;有漢瓦當?shù)葓D案,雕法多采用貼雕,雕好 以后貼符于門簪看面上。
雀替用于廣亮大門,金柱大門,還有檐枋下面的;其上雕刻內(nèi)容多為蕃草,均采用剔地突雕法。
門聯(lián)亦是宅門的雕刻內(nèi)容之一,鐫于街門的門心板上,通常采用鋟陽字雕,屬隱雕法,字體多為行書、隸書、魏碑、篆字。門聯(lián)走出桃符辟邪,春聯(lián)納吉的題材局限,以中國書法的內(nèi)容和形式,從道德理想、審美情趣、治家名言,刻方塊漢字,驛文偶句的書法效果,朗讀效果……一并來為門戶之飾增色添彩,無限的 情調(diào)與韻味,于左右門楹、上下聯(lián)句。
(二)垂花門的雕刻:花罩、花板、垂柱頭 垂花門的罩面枋下多用花罩,其雕飾內(nèi)容多為歲寒三友(松、竹、梅)、子孫萬代(葫蘆藤蔓)、福壽綿長(壽桃蝙蝠)一類民俗中常用之吉祥圖案組 合;也有少數(shù)大宅門采用回紋、萬字、壽字等漢文組合成的萬福萬壽圖案。在垂花門正面的檐枋和罩面枋之間由短折柱分割的空間內(nèi)嵌有透雕花板,雕飾內(nèi)容以蕃草 和四季花草為主。
垂花門的垂柱頭有圓、方兩種形式,圓柱頭雕刻最常見的有蓮瓣頭,形似含苞待放的蓮花,還有二十四氣柱頭(俗稱風擺柳);方柱頭一般是在垂柱頭上的四個面做貼雕,內(nèi)容均以四季花卉為主。
垂花門上面的垂柱與前檐柱之間安裝騎馬雀替或騎馬牙子也做雕刻(同雀替)。講究的垂花門,包括月梁下的角背上均附有精美的雕飾,使得垂花門格外華麗。
(三)隔扇門 用于房屋明間外檐的門,由外框、隔心、裙板、絳環(huán)板及若干抹頭組成。一般為四扇,抹頭數(shù)目有四、五、六三種。格心用木制欞條花 格,王府隔扇門多用菱花格,裙板、絳環(huán)板上施以浮雕、貼雕或嵌雕,花飾為如意、花卉、夔龍、福壽圖案及風景、人物、故事畫幅等。
在隔扇門中間兩扇的外面加有一道簾架,其為適應北方冬夏季氣溫變化掛風門及簾子之用;它的形象頗為完美,固定邊框的構(gòu)件,下端雕刻用荷葉墩,上端用荷花栓斗。
(四)窗:檻窗、支摘窗、什錦窗1.檻窗用于較鄭重的廳堂。
2.支摘窗是北京四合院房屋普遍使用的窗戶。
3.什錦窗用于四合院的游廊及宅院中,其外廓有圓、方、多邊、銀錠、扇面、器物、果蔬形。檻窗、支摘窗間用木欞條組成盤長、步步緊、龜背錦、馬三箭、豆腐塊、冰裂紋、萬字不到頭等圖案,局部設(shè)有花卡子,分圓形與方形,圖案有蝠、桃、松、竹、梅等。
(五)隔斷 隔斷是北京四合院屋室內(nèi)分隔空間的構(gòu)件,有活動式或固定式兩種,按功能可為間隔式和立體式兩類,兼有裝飾和實用價值。
1.隔扇:室內(nèi)分隔空間用的隔扇,又稱碧紗櫥。其做法同隔扇門。碧紗櫥由檻框、橫披、隔扇組成。根據(jù)房屋進深大小,采用六至十二扇隔扇。裙板及 絳環(huán)板上通常按照傳統(tǒng)題材做落地雕或貼雕,內(nèi)容以花卉和吉祥圖案為主,偶有人物故事;多用子孫萬代、鶴鹿回春、歲寒三友、靈仙竹壽、福在眼前、富貴滿堂、 二十四孝圖等。
2.罩:用隔扇分隔是需要完全封閉的空間時使用的,如若不需要完全分隔,就用罩來分間,北京四合院中大面積雕刻,主要見于室內(nèi)之花罩。罩的種類很多。
①欄桿罩:檻框、大小花罩、橫披、欄桿。其用于較大的房間,有四根落地的邊框,將房屋進深間隔成中間大,兩邊小的三開間。中間的部分與幾腿罩做法一致。兩邊部分的上端也同于幾腿罩,只是下端加上欄桿。
②幾腿罩:用于進深較淺的房間,這種罩的兩根抱框不落地,它與上檻、掛空檻之間的關(guān)系,猶如一個幾案。這兩根抱框正像幾案的腿。故而得名。
③落地罩:包括檻框、花罩、橫披與隔扇。兩端的抱框落地,緊挨著抱框各安一扇隔扇,隔扇下端做須彌墩。
④圓光罩、坑罩、八方罩:這幾種基本上沿用著開間分隔空間用的罩。于兩柱之間做裝修,留出門的位置,門之形狀可圓、可方、可六角、可八方,而形成的罩。
⑤博古架:做成博古架形式,留出通行之洞口,也是室內(nèi)隔斷的一種方式。進深與開間兩個方向均可采用。?罩類均為雙面透雕裝飾;題材主要是花草, 并由此組成的富于文化蘊涵的內(nèi)容,如:歲寒三友,以松竹梅比喻為人處事正直、高潔;富貴滿堂,以牡丹花、海棠花構(gòu)圖借喻高貴富庶;松鶴延年,以松枝仙鶴隱 喻延年益壽;富壽綿長,以蝙蝠、壽桃及纏繞枝蔓的圖案會意福壽久長等等。在這種大面積的透雕中,時或加進貝螺嵌雕等工藝,使畫面更加多彩俏麗。
(六)倒掛楣子與欄桿 在北京四合院住宅和宅園中使用欄桿的部位不多,僅是在廊子中用,在游廊的柱間上端設(shè)倒掛楣子,下端設(shè)坐凳欄桿。倒掛楣子 由邊框欞條及花牙子雀替組成。欞條有步步錦等式樣?;ㄑ雷尤柑媸前惭b于楣子的立邊與橫邊交角處的構(gòu)件,通常為透雕裝飾,略有加固作用?;ㄑ雷拥募y飾常見有 草龍、夔龍、夔鳳、回紋等各式花卉。
(七)掛檐板 即封檐板,也稱花板或檐下花板,保護檁條端部免受日曬雨淋。其題材常用花卉飛鳥、動物圖案等紋飾。工藝多采用隱雕,也有用淺浮雕的。
(八)欄桿 北京四合院中的欄桿采用尋杖欄桿形形式居多,其上的雕飾物件主要有鑲在下枋和腰枋間的花板,絳環(huán)板以及位于腰枋和尋杖扶手間的凈瓶。用于室外的以透雕為主;室內(nèi)則以浮雕為主,凈瓶雕飾圖案應與欄桿罩的主題一致。
(九)報柱與匾額 裝點屋壁殿柱的楹聯(lián)稱報柱,多為書法家手筆鐫刻木板上的陰刻。是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楹聯(lián)與書法藝術(shù)之合并形式,也是主人文化品位的 體現(xiàn)。門楣上方嵌掛匾額,往往為堂號、室名、姓氏、祖風、成語、典故鐫刻在匾上;匾額的形狀,有狀如書卷者叫手卷額,形似冊頁者叫冊頁額。園林匾額為避免 呆板還用秋葉匾。匾額的字體有真草隸篆。
木雕裝飾的圖案類型
北京四合院的木雕裝飾圖案多以象形、會意、諧音、幾何圖案等手法構(gòu)成藝術(shù)語言,來托物寄情。我們的先祖崇拜天地,并以圓喻天,以方喻地,因此木雕裝飾中所采用的圖案多以方圓為主,概括為如下諸類:
1.三角形:正三角、套三角、冰裂紋、直線波紋、菱形等。
2.方形:四方(方格、斜方格、豆腐塊),方勝、盤長、步步錦、席紋、燈籠錦、風車紋、拐子錦、套方錦、馬三箭、三柱香、玻璃屜等。
3.多邊形:五方(五角)、冰裂、六方(六角)、八方、(八角)等。
4.圓形:圓光(月亮圓)、月牙、半圓、扇面、橢圓、球紋、鱗紋、繩紋、古錢、轱轤錢、如意紋、云紋、漢瓦、曲線波紋等。
5.字形:十字、人字、萬字、斜萬、萬不斷、富字、壽字、喜字等。
6.花草形:海棠花、梔花、梅花、葵花、水仙花、牡丹花、石榴花、蓮花、桃花、蕃草、吉祥草、萬年青、松竹等。
7.動物形:龍、鳳、夔龍、夔鳳、象、蝙蝠、魚、蝶、龜背錦等。
8.器物形:花瓶、花籃、如意、古玩、博古、書案等。
9.組合形:十字海棠、十字如意、八方交四方、四方間十字、盤長如意、如意燈籠飾等。
10.圖騰形:萬事如意(萬字、柿子、如意)、四季平安(花瓶上插月季)、連年有魚(蓮花、鯰魚)、喜上眉梢(喜鵲、梅花)、夫妻同心(同心 結(jié))、君子之交(蘭花、靈芝)、八仙(明、暗八仙)、八寶(佛珠、方勝、磬、犀角、金錢、菱鏡、書、艾葉)、八祥(法輪、法螺、雨傘、白蓋、蓮花、寶瓶、 金魚、盤長)等等。這些圖案反映了北京地區(qū)的民俗、民風和藝術(shù)風格,是京味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,是我國文化藝術(shù)寶庫中寶貴的精神財富。
木雕裝飾的裝修特點
北京四合院木雕裝飾藝術(shù)的裝修特點歸納如下:
1.在四合院居住建筑中應用廣泛,從室內(nèi)到室外,從外檐到內(nèi)檐的木構(gòu)件上雕飾藝術(shù)運用頗廣。
2.木雕裝飾的題材與內(nèi)容豐富,也頗為大眾化,均為人們熟悉的傳說、故事等,都與社會倫理道德、行為規(guī)范、人們的信仰追求、文化修養(yǎng)有直接的關(guān)聯(lián)。
3.木雕裝飾的花紋圖案趨于自然,古樸灑脫,具有濃郁的生活情趣與意味。
4.木雕裝飾的雕飾技法逐漸趨于立體化,從而在透雕、鏤雕、玲瓏等多層次的雕飾技法方面取得了長足的發(fā)展。且雕飾文樣的處理粗細適當,穿插精巧,充分考慮到人們的欣賞習慣。
5.木雕裝飾的雕飾既不傷其結(jié)構(gòu)整體,還能增強其結(jié)構(gòu)的牢固性能。
6.木雕裝飾的構(gòu)圖得當,圖案完整;
7.色澤古樸典雅襯托雕刻的精美細膩。
木雕裝飾的工藝技術(shù)
1.平雕:平雕是在平面上通過線刻或陰刻的方法表現(xiàn)圖案實體的雕刻手法。常見有三種:
①線雕:這是用刻刀直接將圖案刻在木構(gòu)件表面的雕法,工藝類似刻印章中的陰文刻法,其效果有如國畫中的工筆畫,比較平滑細膩。
②鋟陰刻:這是一種將圖案外輪廓、形狀陰刻下去,而反襯出圖形本身的雕法,一般多用來雕刻門聯(lián)、楹聯(lián)、詩詞等書法作品。
③陰刻:是將圖案以外的地子全部平刻下去,一烘托出圖案本身,這種刻法多用于回紋、萬字、丁字錦、扯不斷等裝飾圖案。
2.落地雕:落地雕在宋代稱作剔地起突雕法,是將圖案以外得空余部分(地子)剔鑿下去從而反襯出圖案實體的雕刻方法。落地雕不同于平雕,它有高低迭落,層次分明。
3.透雕:這種雕法有玲瓏剔透之感,易于表現(xiàn)雕飾物件兩面的整體形象,因此常用于分隔空間,兩面觀看的花罩、牙子、團花、卡字花等物件的雕飾。
4.貼雕:貼雕是落地雕的改革雕法,興于清代晚期,常見于裙板、絳環(huán)板的雕刻。方法使用薄板鎪出花紋并進行單面雕刻之后,貼于裙板或絳環(huán)板上。 其完全具備落地雕之效果,但在工料方面則節(jié)省很多,效果也更佳,尤其是地子平整無刀痕刃跡方面非落地雕所能及。另外也可通過使用不同質(zhì)地和顏色的木料做地子及花紋,以達到特殊效果。
5.嵌雕:嵌雕是為了解決落地雕中個別高起部分而采用的技術(shù)手段,如龍鳳板中高起的龍頭、鳳頭,可在雕刻大面積花活時預留出龍頭、鳳頭的安裝位置,另外用材雕出并嵌裝在花板上,從而得到等厚板浮雕效果不同之傳神感。
6.圓雕:圓雕亦稱混雕,是立體雕刻的手法,首先要畫樣,并根據(jù)圖樣尺寸備料、落荒(做出大體形態(tài))、再將落荒形修正至近似造型所需形狀,然后 在表面攤樣(畫樣子),再按樣子進行精刻、細刻,最后鏟剔細部文飾。北京四合院的木雕刻有大木雕刻(大木做)和小木雕刻(小木做)之分。
大木雕刻指大木構(gòu) 件梁枋上裝飾物件的雕刻,如麻葉梁頭、雀替、花板、云墩等;小木雕刻則指內(nèi)外檐的裝飾裝修之花飾雕刻;大者粗獷,小者細膩。木雕裝飾在北京四合院民居中應用廣泛,藝術(shù)價值也很高,但由于木材易損加之保護不力,當前的實物存留已很少。
作為中國傳統(tǒng)建筑重要組成部分的北京四合院,近年來處境十分危急;大多數(shù)四合院成為大雜院,破敗不堪,同時面臨舊城改造大量被拆除的局面。即使被劃入文物保護之列的四合院,也難以保持原有的面貌。作為一名北京的文物保護工作者,把它們記錄下來(照片、繪圖、文字)并加以研究,不論對當前和以后都 是一件緊迫而很有意義的事情。